閃回

直到下課鈴響了二十分鐘後數學老師終於停下了滔滔不絕的講述，故作驚訝地看了一眼時鐘，才大發慈悲地讓他們去吃飯了。蘭璟不住地嘆氣。在來到雪歲以前她也幻想過像小說裏一樣從某天起遇到一系列奇幻事件，開啟緊張刺激的白天上課晚上冒險的雙面生活，但真有這麽一天到來了她才意識到這種生活根本不是人過的。夜晚在完成了浩如煙海的作業後還要堅持看上幾十頁書，白天的課堂更不敢放松，否則下一次月考後她完全可以想象被全家人一起批鬥的慘狀。撐到現在她的思維已經趨於麻木，完全是機械地跟著人流走向食堂的方向。

“嗯……中午好？”蘭璟剛踏上樓梯口就看到雲霰正靠在墻壁上，偏過頭看著她。

“你來幹嘛呢？”過載的大腦未經思考就吐出了最直白的疑惑。

“等你啊，”雲霰理所當然地回答，“我昨天說過嘛，我也考慮過從更神秘主義的角度來看當年發生的事，還整理了一些我覺得可能比較重要的部分，你就不用再把所有書都看一遍了。”

蘭璟這才想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雲霰就告訴她“這本書挺合適”，顯然說明他已經看過一遍了……所以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在努力什麽呢。

“……你昨天怎麽不說還有這種東西。”

“你也沒問啊。走吧，吃完飯我給你看我整理的筆記。”

一定要一起去嗎，你不能等我吃完回來給我嗎。但想到畢竟是自己在求助,而且人家可能已經等了自己半節課了，她默默地把話吞了回去。

秋日正午的陽光依然相當強烈，走到教學樓下的時候雲霰看起來稍微有些不適地瞇上了眼睛，蘭璟忽然有些好奇:

“是因為眼睛的顏色比較淺，被陽光照到的時候會不舒服嗎？”

“是啊，所以我們家以前的窗戶都是用黑色的玻璃隔開，在外人看來應該有點奇怪吧。”

“……有為什麽嗎？”

“為什麽眼睛的顏色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但不是正常的白化病，十幾年前我們家裏人就去做過檢查了，從從醫學的角度來看來看我們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這樣。”這些事還真是處處透露著古怪。

走到室內蘭璟才發現他的眼角已經有了一點淚水，不過本人完全不在意的樣子。隨意抹了兩下，微笑著看著她:

“說到這個，我還有以前那棟房子的鑰匙，你想進去看一眼嗎？”

蘭璟也想過問題，既然她的夢境與那裏密切相關，直接探訪當然是最直接的方式，然而——

不要去。

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表明的，近乎本能的，對危險的感知。四肢變得僵硬，眼前仿佛有畫面晃動：略顯暗沈的血紅天空，古舊腐朽的木制品和一張放大的、飽含痛苦的、模糊的面孔凸顯在她眼前。在無盡的恐懼中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可影像依然視網膜上留下黑白的殘影。

不要去.

可是……

不要去。

說，不要去。

“……還是算了吧。”

話語脫口而出，種種幻象驟然退去了，她又能呼吸了。雲霰走得比她快了幾步，蘭璟不確定他是否註意到自己的異常，無論如何，她很慶幸雲霰沒有多問，她還沒想好如何回答這種奇特的感受。

或許是這次詢問打開了話題，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都沒那麽拘謹了……時間過得意外的快，他們就回到了教學樓裏，蘭璟看著雲霰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深色的筆記本，僅僅拿到手上，她也能感受到這段故事的分量。心底傳來壓抑著的興奮，但是——

“就這樣給我真的好嗎，萬一，有什麽損壞……？”

“無所謂了吧？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又提起這件事，我已經放棄了，如果你不想要了，丟了也算了結了這件事吧。”

“我一定會保管好的。”蘭璟慌忙澄清，“我只是擔心萬一出了什麽岔子，沒有不在乎的意思，唔，晚上回去我應該就可以開始看了。”

他笑了笑，第一次和蘭璟目光相接:

“那你明天要等我嗎？裏面的內容大部分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習慣記得，如果你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回答。”

“我——”蘭璟本能地想推辭，目光游移了片刻——

她看到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回到了教室，但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和雲霰的角落保持著距離，即使偶爾有一兩個學生不得已要從他們身邊經過，也盡可能表現出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以示劃清界限。

“……好啊。”蘭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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